皖南红
宋海峰、李亚男、王倩
一场春雨过后,皖南山区泾县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竞相开放,红霞满山。
都说,皖南人爱把映山红比作新四军英烈的鲜血。的确,只要你凝视它,它真的艳红欲滴,犹如血花!
“记取皖南英雄血,他年化作映山红”。皖南山区灿烂火红的映山红,是由千千万万烈士的鲜血染成的,它记载了81年前,在国民党顽固派悍然发动的亲者痛、仇者快的皖南事变中,新四军将士舍生取义,血染疆场的浴血篇章。
清明至,祭英魂。在这个慎终追远、思古怀今特殊时刻来临之际,我缓步走进安徽泾县皖南事变烈士陵园,为英烈们的墓碑轻拭灰土,在邓小平同志亲笔题写的“皖南事变死难烈士永垂不朽”纪念碑前深深鞠躬,向烈士致以深切的思念,献上崇高敬意。
松柏常青,历史不容忘却。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中共中央同国民党谈判达成协议,将南方八省南方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红军游击健儿告别曾经浴血奋战的红色土地,汇集成一道奔涌不息的抗日铁流,奔赴华中抗日前线。
皖南是一块浸透了红色记忆的土地。在第二次国内土地革命时期,皖南革命斗争烈火遍及皖、浙、苏、赣边;皖南人民不会忘记,年冬,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在皖南谭家桥镇乌泥关,遭到国民党军重兵围追堵截,损失极大,烈士的鲜血染红了皖南大地。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云岭来了新四军,山欢水笑人相迎。年8月初,皖南这块红色的土地迎来了新四军军部。当我随着南昌职业大学师生踏上新四军军部所在地——罗里村的青石板路,看到一幢老祠堂墙壁上保存的“吃菜要吃白菜心,当兵要当新四军”的红色标语时,一下子将我带进了那段红色的岁月。
皖南充满了红色元素。新四军军部进驻云岭后,老百姓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民群众奔走相告,新四军指战员走门串户,热情宣传抗日道理;他们书写标语,登台演讲,演文明戏,在短短的时间里,新四军就与皖南人民结下了鱼水深情,军爱民,民拥军,老百姓和当年的红军游击队——新四军是一家人。
“北有太行硝烟,南有云岭烽火。”新四军军部旧址陈列馆内陈列的一幅幅历史图片、一张张新四军作战地图、一件件新四军使用过的和缴获的日寇的枪械,见证着新四军将士金戈铁马斩寇兵的烽火岁月。
仰望墙壁上韦岗伏击战战场遗址的图片,新四军深入苏南敌后首战告捷后,陈毅元帅当即口占的七绝回荡在耳畔:“故国旌旗到江南,终夜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韦岗斩土井,处女奏凯还。”年6月17日,新四军先遣支队司令员粟裕,率部在镇江附近的韦岗布下“口袋”,毙伤日军土井少佐以下30余人。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粟裕大将后来在回忆韦岗战斗时说:“这一战斗的胜利,不仅奠定了我军进入江南战区的基础,而且开辟了胜利的先声。
陈列馆内墙上那发黄的《新四军军歌》歌词,让我的思绪情不自禁地又回到那战火纷飞的岁月:“扬子江头,淮河之滨,任我们纵横驰骋······”
岁月无言,历史有证。新四军军部在云岭两年半的时间里,直接领导和指挥皖南新四军健儿,时而出没于青纱帐中,时而驾舟于湖河上,给日寇以沉重打击,成为江南沃土上的新“铁军”。
一部可歌可泣的“铁军”军史,就是一曲在抗日救国的征程中赴汤蹈火、舍生忘死,将功勋镌刻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丰碑上的英雄史诗。
青山呜咽,江水悲泣。皖南事变烈士陵园纪念廊里,排列着九根具有皖南传统特色的圆形巨柱。其中只有两根是完整的,余下都是高低不平的残柱,寓意当年九千健儿大部殉难,只有两千人胜利突围。讲解员讲述,七个单元的纪念廊和九根纪念柱,象征皖南事变后的新四军,发展成为七个师九万余人的抗日铁军。
视线所接,思绪万千。
皖南的山山水水,见证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那段悲惨的历史。
如果山水有记忆,它一定忘不了为限制新四军的发展,国民党少数顽固派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在掀起的第二次反共高潮中,蒋介石强令在长江南北和黄河以南坚持抗战的新四军、八路军,在一个月内全部撤到黄河以北的这种“自毁长城,自促国亡”的亡国行为。
如果山水有记忆,它一定忘不了中国共产党为维护团结抗日大局,在拒绝这一无理要求,揭露蒋介石反共阴谋,并号召全国人民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付突然事变的同时,决定将皖南部队北移的民族利益为重之大义。
年1月4日,在寒风夹杂的冷雨中,皖南的百姓举着“新四军爱百姓,百姓爱新四军”的红布横幅,依依不舍地前来为新四军送行。在民间,红色有驱逐邪恶的功能或寓意。皖南的百姓用一条条红布横幅送别“铁军”,道出了百姓对子弟兵的热爱,更是从心里祝福新四军健儿,沿着无数革命烈士用鲜血染红的道路,平平安安北移,到达新的抗日战场,继续以铮铮铁骨守初心、以血肉之躯担使命。
“三年的皖南,别了!目标,扬子江黄河新道······”下午6时许,“悲壮歌声中,皖南新四军多名铁血健儿,挥泪告别了朝夕相处的皖南父老,低吟着《别了,皖南!》,散发着《告皖南同胞书》,在风雨中踏上泥泞的道路,踏上了北移的艰难历程。
行走在去皖南事变主战场茂林的路上,周恩来在皖南事变发生后,悲怆地写下的“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题词时时萦绕在我耳畔······
东流山巍巍,春风山染绿。我眼前这座海拔米的黄山余脉,一片苍翠,同周围的群山一起融入皖南秀美的景色之中。然而山脚下一组用巨石砌成的“”浮雕,沉重、粗励,它无言地向世人宣告:这里就是千古冤案皖南事变的激战地。
铮铮铁骨现英雄,浩浩正气存百世。1月7日拂晓,新四军行至茂林镇丕岭脚下时,突遭预伏的国民党顽军七个师8万多人包围袭击,蓄谋已久的皖南事变终于爆发了!在中共中央东南局、新四军军分会的领导和指挥下,一场悲壮而气势如虹的突围血战打响了。
血战的史诗,辉映历史,震撼人心。在环绕茂林的群山中,绝地求生的我军官兵,高喊着“负伤不退,被俘不屈,临难不慌,被围不惊······”的誓言,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压倒敌人。官兵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国民党顽军的包围,东进北上,继续光荣而神圣的抗击日寇使命。
历史不会忘记,12日下午,国民党顽军以五个师的兵力向茂林石井坑新四军最后坚守的阵地发起进攻,战斗进行得异常残酷,英雄的战士勇猛冲杀,用鲜血和生命与顽军展开殊死搏斗。战士们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戳断了,就用拳头打,有的战士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谱写了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正气之歌。
站在青弋江北岸的章家渡凝眸远望,昔日的青弋江是我军的天然游泳池,军部教导总队曾在这里举行过游泳比赛,如今却成了我军突围北上的障碍。在突围的大血战中,新四军多人趁着夜色,顾不得寒冷,纷纷下江过江,当冲到江中心时,埋伏在北岸的顽军密集的机枪扫射下,顶着汹涌的水浪,强泅过江的新四军官兵伤亡数百人,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江水,青弋江带着死难烈士的无限遗恨和悲愤,呜咽着向北流去。
人民不会忘记、历史不会忘记那些不屈的英灵。当多敌军冲上东流山我军阵地时,打光了子弹的军部军医处文化教员邱彩霞等三位战士,四人围坐一圈,高唱着《国际歌》,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狂风哀啸哭国平,江河悲泣叹英年。”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在身负重伤、行走困难的情况下,拔枪自尽,忠魂祭天。时到今日,人们仍无法忘记那位为了祖国独立、民族解放而洒尽一腔热血的新四军将领,更无法忘记他英勇奋战、血洒青弋江畔的悲壮一幕。
行走在云岭大地,德国哲学家康德的话语在我耳畔低吟,人类最震撼的秉性,就在于为他人工作,为后代牺牲。
红色的映山红,是新四军官兵在战场上浴血搏杀凝成的。在悲壮惨烈的七昼夜激战中,新四军官兵以威武不屈的气概作战,杀出了一条条用鲜血洒成的道路,突破了一道道顽军封锁线突围。然而,终因寡不敌众,弹尽粮绝,除人突围外,名新四军将士大部分壮烈牺牲、被俘或失散。军长叶挺与顽军谈判时被扣押,副军长项英,副参谋长周子昆突围后不幸被叛徒杀害。
穿越岁月沧桑,新四军英烈们不朽的英名,如群星璀璨布满民族精神的长空。
“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在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中,新四军九千健儿用鲜血和生命在我党和我军的历史上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页。但是,革命的烈火是扑不灭的,共产党人是杀不尽的,他们擦干身上的血迹,掩埋了战友的遗体,又继续战斗了。1月20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命令,重建新四军军部。在代军长陈毅、政委刘少奇的领导下,新四军在错综复杂的艰苦斗争中,继续坚持华中敌后的抗日斗争,为夺取抗日战争的彻底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映山红似英烈血。行走在皖南大地,映山红一簇一簇,像一片片红霞散落在山坡上,像一团团火焰映红了幽静的山野。我由衷地感叹,缅怀,为铭记,更为传承。每一次致敬英烈,是对初心的叩问,也是对精神的唤醒。让英烈事迹代代相传,让英烈精神生生不息,我们必将汇聚起不可战胜的力量,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的复兴梦的征程上慨然前行!
赓续英烈精神,汲取奋进力量!
(作者宋海峰为《江西日报》社高级记者。李亚男、王倩供职于南昌职业大学党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