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李白总是那样潇洒恣意,狂傲不羁,浪漫如仙。
可是当我再次读到他的《独坐敬亭山》才明白,即使洒脱飘逸的仙人也有孤独落寞之时。
全诗如下: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为什么说是再次读呢?
因为这首诗小时候我们都学过,但当时的老师解读时,并未着重于“孤独”这个字眼,况且以小学生的年纪,是无法体会李白那种历尽千帆后的孤独。
敬亭山位于安徽宣城,是江南有名的“诗山”。
李白与宣州有着不解之缘,他一生狂放,傲视诗坛,却对一人推崇备至,那就是南朝著名山水诗人,曾做过宣州太守的谢朓。
正如清朝的王世贞所言“青莲才笔九州横,一生低首谢宣城。”
在他人生的最后10年里,曾7次到过宣城。
第一次是在公元年,应其堂弟李昭,宣城长史(相当于现在的政府秘书长)之邀。
那次去宣城,李白受到了当地太守以及文人墨客的热情款待。他经常和太守宇文先生、堂弟李昭、崔侍御等人对酒酣高楼,寻幽探密,饱览名山,赋诗舒怀。
有段时间他甚至安家在敬亭山下,“我家敬亭下,辄继谢公作”。
后来他又多次重游宣城,“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
有一次宣城泾县的汪伦写信邀他过府一叙,美酒相待,两人相谈甚欢,临别之际,便有了那首耳熟能详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可以说,李白前几次到宣城都是高朋如云,迎来送往,把酒临风,痛饮高歌。
但这一次不一样,李白写这首《独坐敬亭山》时,已是61岁,花甲之年。
经历了安史之乱的颠沛流离,李璘幕府的牢狱之灾,流放夜郎的大难不死,他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宣城。
这次没有人夹道欢迎,也没人与他把臂同游,更没有人陪他一醉方休。
他独自一人,蹒跚地登上了敬亭山,在那静坐良久。
茫茫天地,仿佛只剩他和那座亘古不变的敬亭山,孤独落寞的情绪盈满了心间,他情不自禁地吟出了这首《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天上的鸟儿高高地越飞越远,直至无影无踪,苍茫天空,只余一抹微云,悠闲地飘来飘去。
这两句看似是在写他眼前所见之景,实际上是他内心孤独的真实写照。
众鸟远飞,就像当年的他曾众星拱月,可是如今他也如孤云般,遗世飘零。
一个“尽”字,将他的情绪写到了极致,突出了他的百般惆怅。
而“闲”表面说的是孤云游离的状态,实际说的是诗人无所事事的悠闲。
他不是陶渊明,归隐山林,“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即使屡遭挫折,他依然有“致君尧舜上”,道济天下的抱负,他的闲是迫不得已的“闲”,就像陆游的“矮纸斜行闲作草”。
对于一个有志之士而言,“闲”是对他们的折磨。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他久久地凝望着敬亭山,敬亭山也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在这世间,能够和他永远相看不厌的也许只有敬亭山了。
“相”“两”二字将他和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依相偎。
他看不厌青山,而青山也不嫌弃于他,这里诗人将“山”拟人化,就像辛弃疾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未尝不是诗人的一种自我安慰。
而山的有情,反应了世人的无情,青山依旧,可人世境遇却是翻天覆地。
他曾众星捧月,他曾傲视群雄,可晚年的他却像杜甫所言“世人皆欲杀”。
昔年游宣城是何等潇洒恣意,如今只身登山就有多孤独落寞。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而他平生不懂孤独,才懂孤独,便深入骨髓。
这样从云端到低谷的孤独更令人心疼。
不知你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