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将至,老天爷却突然把冬天藏着的一场大雪兜头洒落。从江北到江南,从城市到农村,长江中下游地区来了一场全覆盖。似乎要把冠状病毒带给大地的阴霾彻底清除,还人间一个清白洁净的世界。
本来说好了28日去西蔡的,纷纷扬扬的春雪抢先一步去了,不知道那漫山的清明茶披上白灿灿的雪衣裳会是怎样的楚楚动人。骤然降下的气温让我们慌忙从衣柜里翻出收藏了的棉衣,一时间已经分不清这是春天还是严冬。
压抑了一个冬季的人们还是兴奋地晒出雪景,尽管这雪来得突然走的更加匆忙。连续的晴好天气已经让大地汲取了充足的热量,滨河公园里被地气吹上天空的风筝早已昭告天下,春天真的到了。所以这场憋足了劲的大雪在树枝上只是做了短暂停歇,就带着依恋悄然消融。晌午过后,天上居然阳光灿烂,简直不敢相信这几小时内天地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就是一幕历史变迁大戏,让观众目不暇接,恍若隔世。这是不是在昭示天下,大疫过后将临大治呢?
从砖桥的大山里流淌而来的河水借助春潮势头渐猛,到吉山境内已成气候,丰沛的水源滋长了两岸的植物,油菜已经开始结籽,河滩湿地的柳树枝叶繁茂,岸坡田畴的野菜疯长。一切仿佛触电反射般超乎想象,春天已经如成熟妇人,热情奔放,活力四射。耶或是奔驰的烈马,浑身洋溢着冲天的朝气。
西蔡也是。
到西蔡的山脚下,雨变成了冰颗粒,正在雨中采茶的妇人们依旧不慌不忙地将身子隐匿在嫩绿的新茶丛中,她们要抢在清明节之前採摘新茶,茶老板们还指望这“清明茶”卖个好价钱呢。或许是因为天气,采茶的人并不多,更多的原因大约还是受疫情的影响,往年大批的河南人过来采茶,今年人员流动迟缓,漫山的新茶迫切需要工人采摘。
在山坡上,南坡先生的宅子三面环山,满山的绿茶簇拥,山坡下的湖水被绿茶熏染成一块流动的绿宝石。墓边一株被种茶人保留下来的松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成了一棵大树,浓荫如华盖一般将墓穴严实覆盖。南坡先生住在这样的西蔡应该正是他生前所构想的,想来他生前应该也是喜欢喝茶的,据说这地基是他的同窗好友西蔡的蔡家老爷送的,当年钱世青先生和他们同拜在北乡程先生门下求学,后来钱先生出任大使,能把北乡茶推向国际,除了乡情,大约也是依靠山茶自身的优良品质。
这蔡家也是名门望族,早在明嘉靖年间就出了一门两抗倭名将。据县志记载,“蔡汝兰,字子芳,州廪生,博学善书。浙直总督胡宗宪嘉靖间视师海上,聘掌书记,积劳,授都闽,历南赣参将。子没,王事世袭千户。蔡凯元,汝兰子,袭近卫镇抚。万历十七年任瓇崖中军。征倭有功,给署都指挥佥事(三品)。蔡懋阳,汝兰孙,袭宣州衙镇抚。”因为蔡子芳的功劳,不仅他的后人世袭千户,还上溯三代受封,“蔡廷珍,以曾孙汝兰贵,赠昭武将军。蔡惠常以孙汝兰贵,赠奉囯将军。蔡玉麟以子汝兰贵,赠镇国将军。”可见蔡子芳功勋卓越,深受器重。
生长在这样的土地,哪有不喜欢茶的道理。可以想见他们这些大清的遗老遗少同学聚会时手捧茶盏,高谈阔论时的怡然自得,只是可惜现在的我们难得有那般的雅致,只是整日奔波在世俗的无奈里。
从南坡先生的宝地下来,看见新修的水泥路通向远处,我们决定沿着路往前走走。
路两边的山坡都种满了茶叶,路边一个形象墙上写作“青创基地”几个大字,定位为“万亩茶园、十里茶谷”。从实际看万亩和十里应该是虚拟数字,估计这个创意来自桃花潭的汪伦的经典广告语吧,当年策划大师汪伦的“十里桃花万家酒店”把旅游大咖李白忽悠得神魂颠倒,成就了桃花潭的名扬天下。泾县是蹭了诗仙的热度获得流量,上了华夏旅游热搜榜的,北乡的“李白”是谁呢?不知道地方政府是否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茶叶多这是真的,不信你学李白也来看看。
水泥路四通八达,随机走上一条,意外来到一处水库,新修的环湖路和水面挨得很近,近到可以触摸。湖面依山就势呈弯刀形,水质清冽。几只水鸭子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贴近水面一路飞向对岸的树丛。在高德地图上搜不到名字,拍下一段视频发到网上,很快有网友认出,说是“九斗川水库”。
原来这就是钱文选的出生地,百能地九斗川。怪不得他的文章对故乡盛赞有加,这里风光果然秀美。忽然想到那个“十里茶谷、万亩茶园”,当年获得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的北乡茶叶不正是钱大师竭力推荐出去的吗。这么大一块金字招牌不扛出来招摇,简直是“抱着金碗讨饭——浪费资源”。
话题扯远了,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