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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的省立十二临时中学

抗战时期的安徽省立十二临时中学

张法先

在年宣城中学百年校庆时,远道而来的校友和本地校友相聚一堂,回首往事,感慨万千。尤其是那曾在抗战时期省立十二临时中学读过书的几位老人(图一),谈起当时的学习与生活、师生之友谊、爱国之情操……,无不沉浸在那难以忘怀的岁月中。

“烽火少年今垂老,芳草天涯夕照明”,作者根据校庆座谈会上的所见所闻和相关文史资料,写成这篇文稿,以此来纪念中国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

还是从省立十二临时中学,这个留有时代特征的“校名”谈起吧。

众所周知,年“七七事变”之后,中日战争全面爆发,皖南东部的安徽第六区行政督查专员公署,管辖的9个县市,竟有8个被日军占领,只剩下一个离敌我交战火线不到50公里的山城泾县,六区专员公署只得从宣城撤到这里。为了巩固这一前哨阵地,省政府委任一位行署专员兼县长邓昊明莅泾履新。邓专员为解决沦陷区失学青年逃到后方的读书求学问题,竭力向省教育厅建议,在泾县之东(约8公里)的潘村营筹办一所中学。那时省政府在本省国统区设置14个临时中学,泾县潘村营之处编号为12,故此定名为省立十二临时中学(—),后改名为省立十二中学(年-年)。陈季伦、林启骥、杨筠青,6年间更换了5任校长,可见办学之艰难,时局之动荡。教学用房借用了潘村营的汪氏祠堂,因陋就简,进行布局(图二),基本上能凑和多名师生员工吃、住、学的需要。但环境幽静,背山面水,绿树田野相间。

每学期办5~7个班(包括高中和初中)。6年中先后有4届高中毕业班计名学生和4届初中毕业班计名学生,学成离校进入社会,有的参军、从教,投身到抗日救国的热潮中。

省立十二临时中学坚持“自学、自治、自强”的办学方针,在保存的《校歌》(图三)中,体现出“艰苦卓绝,奋发图强”的思想信念。

临中全为住校生,实行军事化管理,配有军训教官,执行督查工作。早晨起床号把酣睡中的学生唤醒,十分钟洗漱完毕,赶到祠堂大门前操场,军训教官领着大家举行升旗仪式,然后列队跑步锻炼。接着就是早读,大家自由地分散在田野间、溪水旁或树林中,背诵古文或英语。每天6节课,晚间上自习,寒窗夜读,孜孜不倦。到了9点,军训教官打着灯笼,吹着哨子,召集学生在操场集合点名,严禁在外留宿,最后就是吹响就寝号。一天的活动就算结束了。

由感而发的老校友们,忘不了战时后方住校生的艰苦生活。吃的怎样,睡得又如何,今天的青少年是想象不到的。伙食由“学生自治会”主办。每天轮有学生值日,监督学校管理员起早上城里采购蔬菜和生活用品,杜绝“回扣”之事的发生。早餐是两匙盐水黄豆下稀饭,中餐、晚餐不是萝卜、白菜,就是水芹、腌菜,半个月才能吃上一点小荤。所谓饭厅,就是利用礼堂的一部分,凑齐8个人,围着一个小菜盆,蹲在地上吃起来。星期天有些富家子弟上村里的小馆子,吃点猪肉烧豆腐、木耳鸡蛋汤,算是美美的晚餐了。睡的是双层木架长统铺,放上竹片当垫板,凹凸不平,很不习惯。冬天寒冷时,就几个人凑在一起睡,夏天可受罪了,蚊子叮咬,染上疟疾,中午发冷,然后发烧,晚饭后就缓解了,第二天或第三天又发作,就是这样也不愿请假不上课,身体健康受到了不应有的损伤。

课程设置与现在大体相当,有国文、数学(几何、代数、三角分科)、理化、史地、生物、音体美等,但是没有实验室,没有图书馆,只有少量的体育器材(如篮球、乒乓球和单双杠等)。抗战初期,还有少量课本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后来大部分教材由授课教师自编讲义代替。学校有专门刻写腊纸的职员和油印工人,用土产的毛边纸印制,因字迹不清,上课开始教师与学生“对讲义”是常有的事。晚间上自习要自备油灯。所谓“油灯”,就是在一个小碗里倒上一点菜籽油,顺着碗边放入一根灯草作灯芯,点燃后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书做作业。尽管如此,同学们都很认真钻研,从不打闹。心想在这战火连天的日子里,能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学习,算是很幸运的了。就是这种氛围,使我国孕育了一批建国人才。

教书育人是教师的天职。省立十二临时中学教师对学生的责任心和讲课中贯穿的爱国主义教育,给老校友们留下了深情的记忆。他们总是语重心长地说:“同学们,你们是祖国的希望,要努力学习,克服困难,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只有国家富强起来,才不会受帝国主义的欺负。”有位音乐教师,在课堂上教了很多抗战歌曲。还讲了他美满的家庭,是如何在日寇的飞机大炮下搞得家破人亡,而只身逃出上海。当他唱起流亡三部曲:“……哪里是我们的家乡?哪里有我们的爹娘?……”那歌声极为凄凉,同学们含着眼泪,悲愤地挥出拳头,“把鬼子赶出去!”战时教学不像现在这么安宁。有时正在上课,敌机就来轰炸。上课教师迅速收起挂在墙上的小黑板,将它背在身上,然后大声呼唤,带着学生往山上跑。不一会身后就传来了隆隆的炸弹声。敌机轰炸后,师生还是不敢回校。于是找个树木成荫的地方,将小黑板挂在树杈上,索性就地上课,把耽误的时间补上去。夜晚睡觉大家也很警觉,当听到异常的狗叫声,班主任和军训教官,叫醒同学们立即穿衣起来,怕出意外。等待学校撤消警报后,才敢安睡。师生们就是在这样战火纷飞的环境里,坚持教学与生活。教师们不但传授知识,而且还像父母一样呵护着学生的生命安全。

这所学校是抗战时期皖南唯一的省办学校,聚集了教育战线上知名人士和教育家,他们大部分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教国文的柯爱堂先生,总是穿一件灰色长衫,一次教苏轼的词《念奴娇》,他让学生先看讲义,巡回指点,然后就高声背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声调抑扬顿挫,一下子把大家带进词的优美意境。教数学的王天福先生,上课只带几支粉笔,在黑板上边画边讲,挥洒自如,“数是数出来的,量是量出来的,”“人是活的,题目是死的。”有趣地把学生引进数学的殿堂。还有一位文理都能兼授的周济先生,抗战前毕业于南京金陵大学物理系,但国文和英语教得也很出色。写了一篇《人与狗》的杂文,说正正派派做人没有饭吃,摇尾乞怜的学狗飞黄腾达,以此表达自己对社会的不满。他那怀才不遇又学识渊博的人格魅力,在教师中是出了名的。

师生关系的亲近,还表现在诸如上晚自习,教师除辅导主科外,还帮助学生补习英语(英语水平因为战时环境造成参差不齐)。遇上星期天或节日,青年教师秦嘉禾(图四)就带着学生到野外游览,小桥流水,席地而坐,茂林修竹,促膝谈心。相互勉励毕业之后走向生活,怎样报效祖国。有些想家的或生活上有困难的学生,授课教师都能热情耐心地做思想工作,或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如勤工俭学——帮学校打工)。

曾在临中读过书、后为宣中离休教师的陈学农老先生,在百年校庆《回首忆当年》的诗中,写得很贴切:

宣中前身“十二中”,寄居泾县潘村营。

抗战时期设此校,物质条件远逊今。

借用祠堂作校舍,学生就餐无桌凳。

清油微光上自修,竹编统铺睡百人。

设备虽然极简陋,教师却是高水平。

生源来自省内外,育才有方多精英。

母校百年隆庆日,重温艰难促奋进。

年9月抗战胜利后,省立十二中学准备迁往宣城,但因宣城城关惨遭日机轰炸破坏,已是一片废墟,无址可选,故推迟到年才迁至宣城孙家埠,改名为省立宣城中学(-)。解放后年,省立宣城中学、宣城县立初级中学(北门詹家祠堂,即原城关六小所在地)、湾沚(后划为芜湖县)宁属联中三校合并,定名为皖南区宣城中学(以原初级中学校址为校址)。年后又更名为安徽省宣城中学至今,并列为省重点中学。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这就是“宣中”校名的由来与变动,它谱写出一曲百年宣中在抗战时期的一个支脉——省立十二临时中学教书育人的赞歌。

(本文作者曾任宣城中学教师,后调宣城市科技局工作,已退休。现为宣城市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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